第四章 好奇

且不说诸葛钰收到风声后如何气急败坏，一直在关注诸葛轻歌那边的秦睿等人也收到了消息，秦风现身，向秦睿进言。

“睿王府后院自打被诸葛钰接手后，变成了她的一言堂，家仆们不喜她，却畏惧她，控制得了家仆，却得不到人心。今日诸葛轻歌那一招借威授恩，收揽人心，用得极妙，也足以见这人心机多深。”

秦睿沉默不语，他向来少言寡语，每日里除了上朝办公，剩余的时间都在书房翻阅那足足占了三面墙的三排大书架上的典籍。

“王爷，此人绝不能再留在王府之中。”秦风一字一顿，如雷击沙地，震起漫天杀气。

“派去查卧龙先生的人回来没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秦睿更认为，现在还远不到动手的时机。他还想再等一等，等事情再明了一些。

秦风霍然冷笑：“十几年前诸葛家祠堂走了水，族谱已经毁于一旦。”

一暗卫进门汇报，三千医馆东家送来一封书信，说是有关医界根基。秦风嘿笑得意道，“任诸葛轻歌再厉害，她也绝想不到愣头青的三千医馆东家风三千是我们的人，她以为与掌柜笔墨交谈便能避开耳目，不过是白费功夫。”

秦睿已经深深的感觉到了秦风对诸葛轻歌的不喜与厌恶，他却仿佛没有看到秦风的失态，亲启书信，细细阅览，半晌慨然一叹：“难怪三千医馆的掌柜会心动。”

“信里写了什么歪门邪道，你们一个个都为她说话！”秦风不耐的抓起信件，一目十行，却依旧挡不住胸腔内隆隆躁动的心跳，他抬起头，与秦睿面面相觑。

秦睿紧皱着眉头，道：“规模化培植药材，若是她所言不虚，不消三年，再难寻的药材也可留种培植，我大齐医者不必涉险入深山野林采集药材，天下的百姓也不会再因为一药难求而饱受煎熬的死去。”大齐之中，乃至是整个古代中，人类的生存概率与生存年龄会那么低，最主要的便是因为看病艰难、药费昂贵、药效不佳，很多人病不起，一病就得等死。

诸葛轻歌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拿出了一样只要是医者就拒绝不了的法子。

规模化培植药材，这样培植出来的药材，可以节约无数的运输成本，以及采摘不当导致的药材效用不高等问题，而药材成本降下来了，那么看病的成本也会下降，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

秦风浑身颤抖起来，激昂痛哭：“我小的时候，家乡出了瘟疫，明明大夫已经找到了法子，可是因为其中一味药材我家乡没有，需要去周边采购，耽误了三日，死了大半的人。”瘟疫过后，整个山头都是空荡荡的，若是那时规模化培植药材技术已经出现的话，那是不是，大家都可以活下来？

抹掉眼泪，秦风坚定道：“秦风愿意领命，率人开展培植！”这让秦睿哭笑不得，“胡闹，你是暗卫统领，又不是农司科的人。”

会说出那种话只是因为一时的糊涂，很快秦风就冷静下来，并且又再次将话题扯到了诸葛轻歌身上，“她能想出这样的好法子，也算是有点用处，不如我们把她抓来审问，看看她还有没有良计，也算是为大齐做贡献。”

“再等等，看看她还会给我们什么惊喜。”秦风的法子秦睿也有些意动，他们是兵将出身，且是活跃在生死一线的先锋营出身，早已习惯了以最省时省力的法子获取自己想要的，可秦风想到昨日诸葛轻歌那双如同晨星般清明却不夺目的眸子，他改变了主意。

诸葛轻歌不知自己与审讯擦肩而过，她此时正在盘算要如何拿回操持中馈的权力。要让诸葛钰拱手相让，这决计是不可能的。她的计划必须要保证一次成功，不然诸葛钰那种阴狠歹毒的性子，若是知道了自己的目的，不知会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情来。

用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大的收益，这是诸葛家人世世代代奉行的原则，诸葛轻歌亦是如此。她左思右想，传唤雪箐来，问道：“你说王爷，现在最缺什么？”最简单的办法，便是让秦睿发话，要诸葛钰将管家的权力还回来。正所谓投桃报李，她欲行此计，让秦睿欠她人情。

“主子，你可算是开窍了。”雪箐慷慨激昂，这毋论是谁家的后院，只有得到了丈夫宠爱的妻妾才算是真正的主子，因为这是丈夫大过天的古代，夫为妻纲。

诸葛轻歌知道她是误会了，又懒得解释，只一笑而过。

雪箐思量许久，才字斟句酌道：“王爷最缺的便是钱了。”

“他一个王爷，还缺钱？”诸葛轻歌嘴角抽搐，她想了许多，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而且，要说缺钱，她才是最穷的那个：当初诸葛家的陪嫁明面上是有她的一份，可到了王府之后全被诸葛钰拿走了，王妃每月十两的月俸，原身从来就没有拿到手过！她翻箱倒柜，发现自己唯一的财产就是亲娘给她的玉簪子。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几年齐国多灾，但凡有赏赐有收入，王爷全都用来赈灾了。”雪箐苦兮兮的道，语气倒是分外自豪。

“换一个，他还缺什么？”诸葛轻歌扶额，压压手道。

这可难倒了雪箐，她又愁眉紧锁，好半天才犹犹豫豫的张口：“我听侍卫们说这几日王爷忙着清算国库钱粮财物，为此夜夜晚归。”她抱怨道，“国库之中那么多东西，全要王爷的人手来清算，哪里清算得来，陛下真是为难王爷！”

诸葛轻歌爽朗笑道：“清算库存，这有何难？”

“主子，您是不知道，这国库不比家库，每年番国进贡便可堆积成数座小山，清算、打理、归置需要人手，核对账册亦需良多账房，京城坊间有言，第一大世家陈家清算家库足足用了一月有余，由此可见，这清算国库，乃是一个大工程。”雪箐娓娓道来，不曾停歇。

“你倒是了解得很清楚。”诸葛轻歌略一调侃，便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浑然不见雪箐听得她言，有一刹那间的慌乱。她不时询问雪箐几句，更多的时间是在沉思。

日上竿头，诸葛轻歌伸伸懒腰，见远山一片耀目金光，只身走入院中，觉周身煦暖，对雪箐道：“我们出去走走。”

雪箐依言跟上，一出院门，诸葛轻歌便问：“这王府有什么地方是我没去过的？”

“……除了丁香院，您都没去过。”雪箐实话实说。

诸葛轻歌语塞，歇了自己顺水推舟的心思，直接道：“我们去库房看看。”

“库房是落了锁的，我们进不去。”

“账房先生没落锁就行。”

“啊？”

“别啊了，前边带路。”

库房外有一小书房，那是睿王府账房先生上工的地方，也是存放库房账册的地方，诸葛轻歌到时，满脸花白胡须的账房先生将算盘打得啪啪响，雪箐敲门后道：“王妃到——”

账房先生仰起头，一双小眼睛，透着精明的光，他眯着眼看诸葛轻歌，慢悠悠起身给诸葛轻歌请安，询问她所来何事。为保家业，账房先生都是一家之主的心腹，知趣的人都不会去打扰，因此，账房先生一向都很清闲。

“我闲来无事时琢磨算术，略有小成，欲与先生一论高下。”诸葛轻歌含笑淡言。

睿王府的账房先生姓杨，我们索性叫他杨老。

杨老不知诸葛轻歌哪来那么大的口气要与他比试，要知道，他学了一辈子的账房功夫，打了一辈子的算盘，运用算盘如臂使指，别的账房一日才算完的账本，他半日便可清算。他想着或许诸葛轻歌是觉得无聊，便带着老人的慈爱笑容应下了这场比试。

他要去给诸葛轻歌拿算盘，被诸葛轻歌拦了下来，只要了笔墨和宣纸，而后她挑眉道：“没有赌注的比试多无趣，莫不如我们用一百两做赌注，您老要是赢了，我给您一百两，若是我赢了，还蒙您老多关照。”

杨老仍旧是慈爱的笑着：“可。”

比试内容是裁判出题，二人抢答，最先回答且答案正确的人加分，一共十题，若是谁最后的得分最多，谁便是胜者。为了公平起见，诸葛轻歌让杨老请一位人来当出题的裁判，杨老随手找了刚好来洒扫的家丁，家丁惶惶然，压着紧张出题。

“七十二加上九十五是多少？”家丁是负责库房洒扫的，与杨老熟识后，被他传授不少算术技巧，出起题来有模有样。

杨老手刚放到算盘上，诸葛轻歌就报出了答案：“一百又七十二。”

家丁愣住了，下意识的看向杨老，杨老打了算盘后道：“不错。”

“继续。”诸葛轻歌平和的整理纸笔，刚刚那道算术题，她没有动用纸笔，完全是靠的心算。

“王妃，接下来老朽可要认真了。”出师未捷，杨老也被激起了血性，正经起来。

诸葛轻歌只是笑：“拭目以待。”

家丁继续出题，难度一次比一次大，可接连四次，杨老都慢过诸葛轻歌，而且这前面的五道题，诸葛轻歌都没有动用过纸笔，让杨老心生敬仰之情，认可了诸葛轻歌这个对手，但是同时，作为账房人的傲气，也让他越发斗志高昂。

他竖起了耳朵，听家丁所出的第六道题。

“东家要小工先去西市买五十斤糯米，糯米一斤是二十文钱，一次购买三十斤以上跌九；再去东市买粽叶二十捆，粽叶一捆十文钱、三十片，一次购买七捆送十片粽叶；最后去南市买鸭蛋一百颗，鸭蛋一颗一文钱，一篮子五十文共六十四颗，求问小工一共花了多少文钱？”

他出题时杨老便开始打算盘，诸葛轻歌也拿起了笔，话音刚落，诸葛轻歌便道：“一共是一两又二十九文钱。”

不想家丁却摇头道，“不对，这道是科举试题，我记得答案，你错了。”

诸葛轻歌愣住，她怎么会错？

“主子，还有入市费！”雪箐小声提醒。

不想此时杨老已停下盘算，报出了正确答案：“是一两又三十一文，西市入市费两文、东市一文、南市不收钱。”

六道题，总算是赢了诸葛轻歌一道，杨老还未得意，便被雪箐说的尴尬不已：“你们欺负人，我主子贵为王妃，又怎么会知道市井收费？”

杨老道：“姑娘说的是，这道题是老朽占了便宜，不如作废，重新来过。”

“不必，是我有知识误区，并非您老的错。”输便是输，哪来那么多借口。诸葛轻歌笑笑，觉得古人也挺聪明，出个题还有隐藏条件。

诸葛轻歌都那样说了，比试便正常继续下去，结果九比一，诸葛轻歌九分，杨老一分。

杨老不免挫败，对诸葛轻歌却是心服口服：“老朽愚钝，不如王妃。”他拱手鞠了个躬，取出一百两银票放到案几上，向诸葛轻歌那边推了推。

收下银票，诸葛轻歌悠然感慨：“并非您老愚钝，而是我所用算法占了便宜。”

“咦？此话怎讲？”正反思着的杨老一个不留神，揪下自己几缕白须，他顾不上疼痛，急切的探问诸葛轻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