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在丁香院里两三日,诸葛轻歌和雪箐的病、伤都有所好转。
这一日午间,雪箐坐在诸葛轻歌床边小榻上沉思,忽而听见帷帐中传来诸葛轻歌起身的声音,再接着她便听到诸葛轻歌说:“午后我们出去一趟。”
雪箐问道:“我们要去哪儿,是否要备齐车马?”这儿必须有件需要提及的事儿,新式算法虽然没能让诸葛轻歌得偿所愿,可也不知是杨老还是秦睿的手笔,秦家的家仆待丁香院是越发尊敬了,就连出门也有人套马备车。不
“不用,我们出去散散心。”诸葛轻歌掀开帷帐,任雪箐服侍自己更衣,她偏头看雪箐动作,神情祥和平静,“总不能什么活计都让你干了,路上我们去牙行看看有没有丫头小子,带回来热闹热闹。”
“是院里的家仆用的不习惯?”雪箐动作一顿,而后问。
诸葛轻歌轻笑,“自己家里,还是得住着自己人,住些个别人家的走狗,算什么?”整个丁香院除了雪箐,剩下的家仆几乎都是诸葛钰的人,先前没有动手,只是因为腾不出心思,现在夺权大计被迫搁浅,她可不会再放任下去。
雪箐也没觉得不好,伺候诸葛轻歌吃饭后就去准备了。
睿王府位于京城最热闹的东大街上,距离皇宫仅有三条街。东大街热闹非凡,大街两侧皆是摊贩,门店周全,卖各式货物的都有,不论是玩乐场所,还是群贤论居,一应俱全。二人从正门出去,诸葛轻歌被门旁掩面哭泣的美貌姑娘吸引了目光。
她玩味的看向雪箐,揶揄道:“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主子!”雪箐面红耳赤。
再往另一侧看去,那儿也有一位掩面啼哭的女子,诸葛轻歌目力甚佳,一眼看清二人面前都放着一张木牌,上书‘卖身葬父’几个大字。
诸葛轻歌眸光闪了闪道:“我们过去看看。”却被雪箐一把拉了回来,她摇头解释道:“主子,那些人你可不能买进府里。”
“为什么?”
“你看看她们的手,柔夷细细,一看就是被家里娇生惯养的;再看她们衣服的里衬,上好的丝绸,哪一家需要卖身葬父的穷人用得起丝绸做的里衣?”雪箐细细道来,“这王府外头每日都有卖身葬父的,可十有八。九,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诸葛轻歌思忖后笑道:“我明白了,她们的目的是为了进王府。”
“对,她们是为了王爷来的。”雪箐想了想,在诸葛轻歌耳边轻声细语,“她们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注定要失望了,我们王爷不近女色,这府内六位夫人,从没见王爷在她们房内留宿过。钰夫人那儿王爷也从来没有去过,那些王爷偏宠她的传言,都是她自己编造的。”
惹得诸葛轻歌轻笑不已,“你说漏了,王爷也从不到王妃的丁香院留宿。”
雪箐怔愣了一会儿,也笑道:“您是个有福气的人,王爷迟早会来丁香院的。”
只要大权在握,秦睿来不来无所谓。诸葛轻歌心中想,她迈着细步往前走,欣赏起古代的街景来。途径胭脂铺子,还为自己和雪箐买了些胭脂,而后两人才折去牙行。
牙行是买卖人口的场所,一进门,便有腰宽臀肥的女人招呼:“两位贵人,你们要买什么,我这儿刚进了一批新货,年纪小好打磨,都是死契!”
“我们主子要挑几个丫头小子,上等货给我们瞧瞧。”雪箐声音拔高两个度,听着很有气势。
“好咧好咧。”那女人搓搓手,边走边自言自语,“是贵客,今天要赚大发了。”
不一会儿就有十几个丫头小子被送到两人面前来,他们都被铁链锁住双手双脚,不算蓬头垢面,可却精神萎靡,雪箐不满的挑眉:“薛婆娘,你想不想做生意的?”言下之意,是对这些人不满。
薛婆娘连着唉哟了好几声,“贵人啊,这是昨日刚到的货,也是我花大价钱从淮南买回来的,他们以前可都是公子小姐,个个识文断字,又聪慧,可不是一般的货能比的。”
诸葛轻歌二话不说,拉着雪箐就要走,薛婆娘连忙拉着:“别啊,您再看看,我算您便宜一点。”
“多便宜?”诸葛轻歌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终于开口。
“一个五两银子。”
诸葛轻歌微微冷笑:“六个十两,爱卖不卖。”
薛婆娘拍着大。腿道:“没有这个道理,十两银子我还收不回本呢,不行不行!”
诸葛轻歌抬步就走,雪箐稍稍犹豫,在京城里一个丫头的市价是二两银子,而一个小子的市价是四两银子,若是成年男女,都得八两银子起步,六个十两,她听着也觉得不实际。可雪箐还是乖乖的跟着诸葛轻歌走了,两人刚走出门,薛婆娘就追了上来,满脸心痛道:“就按照姑娘你说的来,不过你可不能往外说。”
“多谢了。”诸葛轻歌奉上柔美的笑容,点了六个看上去精神点的丫头小子,三男三女,而后就带着惊讶不已的雪箐走了。
“主子,你太厉害了。”许久,雪箐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诸葛轻歌挽了挽碎发,“那些人面色潮白,肯定许久不见阳光了,说是新来的货,不知在房子里关了多久。”
这又让雪箐一愣,她问那六个丫头小子,他们诚实的点头。签了死契,他们的性命只要诸葛轻歌一句话便可以决定,定不会欺骗二人。
“那个薛婆娘,满嘴荒唐话,也不怕死后被割舌头。”雪箐羞恼的道。
诸葛轻歌却并没有放在心上,看着几个孩子的目光平静而温和,像极了春天湖面的水,让人心安,她道:“我院里的人,忠心是第一条,其他都无所谓。”这是安抚,也是敲打。
孩子们老成的很,个个点头,低头不语,全然没有一点孩童的活泼。
回到府里,安置好孩子们后,雪箐给诸葛轻歌送去晚膳,她伺候着诸葛轻歌吃饭,在诸葛轻歌看不到的地方,面露犹豫,等到诸葛轻歌饭后要去看书,雪箐跟过去伺候笔墨,半晌突然道:“主子,今日我听说了一件事。”
“嗯?”
“昨日钰夫人大发雷霆,还扣了许多家仆的月例。”
“谁又得罪她了?”诸葛轻歌随口应着,看了一遍左边的书,而后全然将上面的内容默写下来,字迹娟秀。
雪箐一一道来,“这还要从前日说起……”前日京城世家王家给老夫人办寿宴,宴席布置得很精致,其中有一样镂空屏风上的绣作格外灵动,引得了宾客一致的好评,睿王爷秦睿也被邀请去参加寿宴,他在宴席上认出那样绣作是他母亲闺房时的绣作,曾经藏于秦家库房,秦家大难后被收于国库,不知怎么的,仅落入了王家手中。
秦睿怎能容忍自己母亲的绣作流落在外,他向王家求取,被王家老夫人婉拒。
“王爷从寿宴回来后便不言不语,只是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钰夫人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昨日备了厚礼去王家求绣作,听说连门都没有进去就被人赶了回来。”雪箐说罢,又是一声叹惋。
诸葛轻歌轻摇了摇头,“我说她怎么一直没来找我们麻烦,原来是被这事给拖住了。”她想了想,放下毛笔,笑容渐渐深长,“雪箐,机会送上门来了。”
“什么机会?”
“让王爷亲自来见我的机会,你去找个小子,让他去请一位木匠上门来。”诸葛轻歌再度提笔,在纸上画着什么,雪箐少有的迟疑,“主子,你想要做什么?”
“帮王爷拿回绣作。”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雪箐笑了起来,“他们好几日没吃饱,哪里有力气,我亲自去一趟,还快些。”
“早去早回。”诸葛轻歌头也不抬,仍旧专注于自己的画作。
匆匆离去的雪箐和专心致志的诸葛轻歌都没有发现,在昏暗的屋檐下有一个影子鬼鬼祟祟的离开。
很快,雪箐便带着木匠回来了,二人衣裳都有些杂乱,木匠更甚,上气不接下气,进门后大喘了好几口气,这才给诸葛轻歌请安:“小人信德见过睿王妃!”
诸葛轻歌将一张图纸递给他看,而后问道:“这上面这样东西,你能不能做出来?”
信德看后,惊讶不已,连连赞叹,“这真是太精巧了,小人学了一辈子的木匠活,从来没有想过木头还能这样用!”
“王妃,请务必让小人做这个东西,小人可以分文不取。”信德捧着图纸爱不释手,生怕被诸葛轻歌夺走。
信德也算是京城里一位出色的木匠,他祖上好几代都是做木匠活的,什么东西能让他怎么心动?雪箐也去看图纸,看后却彻底沉默下去,她骤然间看向诸葛轻歌,目光炯炯,好似有星火在燃烧。
保证第二日送上门后,信德带着图纸离去,门还没关上,杨老过来了,他送给女主一封书信,简而概之:“王妃,您吩咐的事情老朽已经办好了,事情呢都写在信里,您看了也就明白了。”
“多谢您老。”谢过杨老后,女主亲自送他出院,目送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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