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五。
黄昏,流飒国,兰城。
相比竹城的破败荒凉,靠东海的兰城热闹非凡,仿佛魔族的足迹还未踏及这里一样。
舞倾城把自己乔装成村姑模样,用秀发和头巾遮住右脸的鲛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摸着。那晚巨龙莫名其妙的逃走后,她在东海里游了好几天也找不到龙宫的入口……
无奈,只得先回流飒国打听尘鹿的下落,看他能不能帮上忙。
况且衣冠冢里还有诸多疑惑未解开,半妖的那位“疑似亲妈”没有龙角,那他亲爹指定是龙族,会是谁呢?
不知不觉走到一个华丽艳俗的宅子前,匾额上写着“飘香院”,门前多名花枝招展的妖娆女子,正挥着手绢勾引男人。
舞倾城连忙低下头欲匆匆离开,刚转身便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那人没开口,他身边的恶仆却凶巴巴吼道:“没长眼睛啊?滚开!”
“……”不想多事,舞倾城没还口,甚至连头也没抬。
“小武,不得无礼!”那人开口了,对身边的恶仆训道,“普天之治莫非民生,要爱民如子。”
话说得极有水平,让舞倾城好奇抬眸。只见是一位衣冠华丽、眉目清秀的公子,纸扇轻摇。
转过头来对上她的目光后,公子脸上一阵窃喜,忙收起纸扇,彬彬有礼的将她扶起。
“姑娘,你没事吧?”
他嗓音温润,气质儒雅,平易近人。跟某冰块脸比起来,简直天壤地别。
让舞倾城对他的好感增深,便微微一笑轻摇头。却不慎让右边秀发上的头巾散落,露出那半脸鲛鳞……
公子脸上的暖意瞬间凝固,瞳孔放大。继而慌乱垂下眸,摸着鼻尖轻咳了两声:“打,打扰。”
说着便退避三舍,匆匆而过,再也不愿看她一眼。甚至离开后还惊魂未定的抚着胸口,嘴里碎碎念着:“丑女无罪,丑女无罪。”
留在原地的舞倾城冷哼苦笑,无奈摇摇头……
原来是个虚有其表的绣花枕头,亏他还把“爱民如子”挂在嘴边!
何不直接像身边的恶仆那样直接:“哪里来的丑八怪?还不快滚?!想继续扫我们公子雅兴么?!”
仍然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舞倾城火速离开。却也按捺不住对那位公子的好奇,因为那句“普天之治莫非民生”……
这样的话,应该出自皇者,难道他是流飒国皇室的人?
便躲到暗处的一棵树下,对着飘香院门口静观其变。
只见那公子排场很大,随行的仆人侍卫足有二三十名。而飘香院的老鸨更是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出来媚笑迎客……
“风少爷您今儿个可算来了,姑娘们都想死您了!”
少爷?
难道自己猜错了,他不是皇族权贵,只是商贾之子?
舞倾城正犯着嘀咕,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树上传来,语气很是鄙夷。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妖妃生的种,就知道整天流连女色!”
舞倾城暗暗一惊……
妖妃?谁啊?
立马抬眼看去,只见一位貌美灵气的少女蹲在树上,一身紫衣侠女装扮,正探着脑袋往飘香院里使劲瞅。
样子很可爱,调皮中不失萌态。
只看一眼,舞倾城便喜欢上了,正欲开口主动跟紫衣少女打招呼,并试着询问她刚才那句匪夷所思的话。
这时紫衣少女也发现树下的她,立马翻白眼,没好气喷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
舞倾城:……
正欲很糗的离开,树上少女突然跳下来挡住她去路,拨开她右脸上的头发仔细一打量,惊道:“你是倾城?”
舞倾城满脸一懵,点点头。
紫衣少女却白她一眼,手一抄,拉长脸道:“你没事了?”
“姑娘知道我出过事?”舞倾城被她弄得一头雾水。
“可不是?”紫衣少女嘴一瘪,噼里啪啦的数落起来,“若非因为救你,我怎可能跟丢土魂珠?尘鹿又怎会被魔族……”
说到这里时停住,眼珠转了转,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魔族?”舞倾城一下子就急了,忙紧张问道,“尘鹿是不是出事了?”
紫衣少女不回答,将她三百六十度打量一番,不阴不阳的挖苦道:“哟,这么紧张他?你俩是情人?”
舞倾城脸色一沉,很严肃的摇摇头。
心里也越来越犯嘀咕,怎么一时间都跑来问她,和这个是不是情人,和那个是不是情人?最关键,那两名“疑似情人”她还都不熟。
唉,这叫什么事?今年犯太岁么?
“可他亲口说,你是他的九世魔后啊!”紫衣少女一惊一乍,略带俏皮。
“啥??”
舞倾城惊得连连后退,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反应过来后气得直跺脚,
“该死的半妖,看我不掌他嘴!”
难怪龙殿要那样误会,原来是死半妖在外面胡侃乱吹。可他造一个谣就算了,干嘛还要把她和夜无殇扯在一起?
“你也别跺脚!”紫衣少女一手抱胸一手摸着下颚,冲她坏坏笑道,“就算他这个九世魔尊是正牌货,那什么魔后可能也要换人了。”
舞倾城愣住,只感被她绕晕:“姑娘,你何意?”
“叫我紫鸢吧!”紫衣少女叹口气,手臂往她肩上一搭,“那什么,我也不瞒你。臭半妖死不争气,被狐妖勾走了,指不定还在魔宫风流快活呢!”
舞倾城:……
苍了个天,完全听不懂啊!
狐妖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臭半妖风流快活”,这点她倒是很相信!
“既然遇上,也算有缘!走,请你喝一杯!”紫鸢豪爽提议,不等舞倾城同意,就拉着她往飘香院里走。
“喂,你该不会要带我去那里喝吧?”舞倾城畏手畏脚。
“不行么?”紫鸢俏皮一笑,神秘兮兮道,“放心吧,没让你这样进去!咱俩得乔装一番……”
说着便施法,让两人都换上男装,还粘了小胡子。
其实舞倾城不想进去,即便被换上男装,她也不想去那样的肮脏之地,可耐不住紫鸢的热情。而且长这么大,她还没有一个好姐妹闺蜜。
有时候着实羡慕母亲和翎姨之间的姐妹情,最关键,她对紫鸢有好感。就算紫鸢刚才出言不逊,她也并不气恼,认为对方是很真实的性情中人。
却不知紫鸢是另有目的,冲着刚才的“妖妃之子”而来!
这不,她俩刚踏进飘香院大门,那厢的温润公子就出糗了……
好不容易挑了几个顺眼的姑娘,正把酒言欢、一亲香泽。结果姑娘们不是突然浑身长毛,就是胸口突平;再不就是突然长喉结,立马变声。
还有一个更甚,神色慌张的捂着小腹的某部位,像是身上突然多了一件不该有的东西?
一时间,整个飘香院混乱不堪。
而躲在角落冷笑看戏的紫鸢暗暗得意……
舞倾城心里有了数,这丫头是看不惯那个“绣花枕头”公子,在暗中整蛊。这么说来,她不是人类,有灵力?可她为毛要针对这位公子?
这时,公子的恶仆忍无可忍,冲老鸨嚷嚷起来:“黄妈妈,你这都是什么货色?!耍弄我家公子么?!”
“哎哟我的娘诶,这是哪个天杀的在添乱啊!”老鸨也是哭天喊地,只得朝绣花枕头叫屈,“风公子,您大人有大量,今儿个飘香院指定是被小妖捣鬼了。要不您先回?待我查明亊实,再领着众姑娘给您赔罪?”
“……”绣花枕头不语,拉长脸,已经很不爽。
角落的紫鸢捂着嘴,偷笑不已。
舞倾城斜她一眼,凑过去悄声问道:“喂,你干嘛要跟这位风公子过意不去?”
“谁叫他不好好当政?”紫鸢气鼓鼓的白眼一翻,愤愤道,“哼,明明是二皇子,偏要扮成普通百姓来民间寻花问柳,姑奶奶我迟早让他染上花柳病!”
“二皇子?”舞倾城惊了,“那他岂不是靖易国王的……”
天哪,特么又一个“疑似哥哥”?
不不不,应该不是!母亲当年只是被靖易国王倾慕,应该不会跟他有染。目前自己亲爹的嫌疑人中,只有小时候见的那位伯伯可能性最大!
每次来时他都是侠客装扮,应该不是国王。最关键,民间传言靖易国王早在她出生的那年就死了,又岂会在她小时候来冰川?
“鬼知道是不是!”身边的紫鸢思维停在另一片领域,骂骂咧咧的数落起来,“那妖妃幽月惯爱偷人,宫里早有传言,说风茗殿下其实是幽月情夫的种!”
“……”舞倾城没接话,原来这公子是二殿下“风茗”,侧妃生的,庶出。
那么嫡王子大殿下是谁?
舞倾城觉得自己有印象,可就是想不起那个名字。正欲悄悄问紫鸢,就听见这丫头摇着头感叹了句:
“唉,靖易陛下头上的绿帽子,可不止当年落衣的那一顶咯!!”
舞倾城:……
而飘香院里的闹剧仍在继续,恶仆小武已将几个桌子掀翻,冲老鸨叫嚣:
今儿个不给我家公子一个交代,把你这飘香院铲平!”
见老鸨几乎要吓尿,绣花枕头风茗又开始装了:“小武,不得无礼!”
收起折扇起身转向老鸨,貌似好言好语道,“黄妈妈,可知在这流飒国还没人敢耍弄我风茗!说吧,今晚府中是否有贵客到访?”
话落,角落里的紫鸢一惊,脸上的偷笑凝固。
以为风茗在说她,却不知这是个乌龙。不知自己的恶作剧,无形中反倒帮了风茗!
只因……
二殿下此番前来,不是为姑娘,而是冲着飘香院那位神秘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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