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山喝了一口酒水,沉声问道:“你怎么看,自杀还是他杀?”
林晓道:“一个连舟车劳顿之罪都不想受的女子,想必也不会自杀。”
霍青山微微颔首,却道:“但这种判断不足以取信天下人。”
林晓撇撇嘴,道:“按律法,断狱当以常理上下推索,我这么说合情合理。”
霍青山摇摇头,道:“最好是有更多的间接证据证明。”
林晓认真吃饭,不再说话,因为她也不知道去哪儿找更多的证据。
霍青山放下酒杯,道:“衣裳破裂是个疑点,你认为白水灵有几种情况会衣裳破裂落井而亡的?”……林晓沉吟半晌,答道:“这得看衣裳破裂成什么样才方便作一些假设。不过,如果衣裳是被井中砖石划破的话,那尸体肯定也有些刮痕。”
前几任县令的判决显然漏洞百出。
霍青山凝神思索,道:“照白家夫妇的说法,衣裳裂缝不在少数,我看过井中情况,多是圆石搭建,不可能有好几个尖锐砖石同时勾住衣服。日常起居偶有意外扯裂一二道,再多就不是意外了……”
同坐一桌的王多禄打了个激灵,低声道:“大人是怀疑死者在生前就受到外力袭击?”
霍青山和林晓对视一眼,都没有回话。王多禄只好遮尬地扒饭,吃完之后各自回屋歇息。
林晓翻来覆去,思绪混乱,起夜时,见霍青山的房间的灯火还亮着,便敲了敲门,说道:“大人,明日还有得忙,早些休息吧。”
霍青山只是轻应一声,并未将林晓的话听进心里去,仍然挑灯处理公文。
接下来两天,霍青山没有叫林晓,只是带了王多禄和何泛舟出去查案,让林晓和石头在客栈里守着。
林晓并未闲着,她将目前所知线索,一条条记在一张小纸上,用米饭黏在在墙壁上,她就对着墙壁坐着,琢磨着这些线索的相关性。
偶尔发现一些漏洞,她便记下来,然后找白家夫妇询问,把自己没了解清楚的细节摸索清楚。
白家夫妇很喜欢林晓,一来林晓是真心想帮他们女儿洗刷冤情的,二来林晓对他们很亲近,还帮忙干些活儿,不像衙门其他人那般气势惊人。
这一天,林晓跟白老妇人正闲聊着,隔壁的邻居韩大娘来串门了。
白老妇跟韩大娘介绍林晓,说她是远房的晚辈,不想让韩大娘知道林晓的真实身份,免得大家都不痛快。
韩大娘见林晓相貌不错,而且礼仪端庄,心下大喜,拉着林晓说长道短。
韩大娘东扯西扯一会,忽然问道:“对了,昨日有衙役来询问你家闺女的事,该不会你们又去县衙里报案了吧?”
白老妇点点头,神色有些落寞。
韩大娘叹口气,白家这事,邻里乡亲都知道,每当提起此事,总惹人长叹短吁的,道白家命苦。
林晓握住白老妇的手,柔声道:“白姑姑的亡魂总有一天会安息的。”
韩大娘轻声道:“那得等到一个青天大老爷,要不然,怎能给水灵伸冤?这新来的县令实在太年轻了,没有多少破案经验,我看是指望不上了。”
林晓忍住笑意,霍青山确实是年轻了些,不比那些过了不惑之年的历任县令。他们都带着浓浓的官腔味,见了便叫人抬不起头。
白老妇连忙为霍青山辩驳,对霍青山的印象是极好的。奈何她说破嘴皮子,韩大娘对霍青山还是没什么好感,这是大多数百姓对官员的普遍认知。
韩大娘又道:“说起这事,我也有对不住大姐的。其实当年我听到几声喊叫,但并未在意……”
林晓眼珠子亮了,看向韩大娘。
白老妇急问:“你听到水灵的求救声?你真听到了?”
韩大娘按住激动的白老妇,道:“我没听到水灵的求救声。要是听到了,我早就去救人了。只不过,有一天,我听到有人在你们家喊水灵的名字,我敢肯定那个人就是罗小兵。”
林晓把眸光转移到白老妇身上,道:“罗小兵可是婆婆提到过的那个小混混?”
白老妇还未回话,那韩大娘就忿忿道:“就是那个小王八蛋,整天在镇上干些不三不四的事。不过现在他现在可不得了,开了个赌坊,手底下有一班小流氓,镇子上的富户都得给他几分薄面,我们这些寻常人家可惹不起。”
“你可记得他是哪一天来的?”林晓急忙问道。
韩大娘有些讶异地看了林晓一眼,再看看同样迫切想知道的白老妇,便道:“应该是你们回来的前一天。”
胡仵作验尸后,认为死者是死于报官前两天,时间对不上。胡仵作对死者的死亡判定时间到底准不准确,林晓觉得有必要考究一下。不过这个罗小兵即便没有杀人,但他应该是第一个无意识来到案发现场的人。
白老妇叹气道:“这个罗小兵是真心喜欢过水灵的,他求了我好几次,让我把水灵嫁给他,我不同意,不管我怎么撵,他都不走。”
韩大娘撇撇嘴,道:“他喜欢又怎样?水灵又不喜欢他。你那表侄子长得俊,还会念书,比罗小兵强不知道多少倍。要是水灵还活着,他们俩的孩子都能有十岁了。”
林晓这才知道,白水灵那个时候已经订了亲事,她的未婚夫就是白老妇妹妹的孩子。
白老妇叹气道:“杨家是户好人家,只可惜水灵没那福气。”
韩大娘跟着道:“所以说,那罗小兵不管给水灵送多少东西,水灵都不可能喜欢他的。依我看,水灵就是被他杀的,他求爱不成,一怒之下杀了水灵,沉入井中。”
林晓看了一眼韩大娘笃定的神色,真想把她推荐给霍青山……林晓有些不解地说道:“之前衙门里的人来调查,你为何不如实告知?”
白老妇也是一副不解神色。
韩大娘咳嗽了一声,道:“无凭无据,只听了个声音,人都没看到,万一不是罗小兵岂不是冤枉了人?”
林晓皱了一下眉头,韩大娘刚刚的笃定去哪了?
白老妇责怪道:“那你也应该告诉衙门里的人,说不定县令就能凭此破案,水灵也不至于含冤十几年了。”
韩大娘连忙道:“我当时是想跟衙门里师爷说的,但那师爷根本不理会我。”
一想起那一任的县令和师爷,白老妇就忍不住掉泪,道:“那该天打雷劈的狗官,骗我们说是有其他案件要审,结果一走了之,后来才知道他升官调任,把我闺女以自杀结案了。”
韩大娘迅速岔开了话题,不想再提及这事。可林晓心事重重,再也坐不住,遂告辞离开。
林晓本想回客栈吃饭的,结果一进客栈,发现这里围满了不少人。霍青山身穿官袍,手中抓着一块木头,有模有样地敲了敲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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