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这样说,韩姨娘不免眼眶发红。
“再者,我们这家里,没了爹爹,往后的日子指不定如何难熬呢。我母亲那样,未必是真心向着这家里头的。姨娘恭顺和蔼,我看得出来,姨娘是真心为这家里好的。我年少,等来日,还得依仗姨娘呢。”
“大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大姑娘今日救下妾身,妾身定当感激不尽。大姑娘莫说什么依仗,大姑娘才是我们母女的依仗。”韩姨娘说。若说从前的叹薇是对她们母女轻视,那主母曾氏,则是处处针对她们母女。曾氏善妒不容人,如今如果不是叹薇及时赶来,她们母女怕是要骨肉分离了。
等韩姨娘领着问兰离开后,梅妈妈才支支吾吾地要说些什么,叹薇撑住脑袋,说:“想必奶娘心里对我有许多困惑吧?”
叹薇自幼都是由梅妈妈在照料,她但凡有半点变化,梅妈妈哪能看不出来。梅妈妈发现自从叹薇经父丧大病,足足昏睡七八天后,醒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叹薇性子随和,耳根子软,谁的话都能信,性子也有些娇气。现在的叹薇,性格有些强势,纵是不说话,独独坐在那,便会让人觉得不敢靠近。
“是啊。”梅妈妈和叹薇亲近,能坦诚相待,并不会藏着掖着。“别的且不说,单单论今天的事,姑娘怎会想到要留下韩姨娘,待三姑娘还这般亲近。姑娘往常对夫人最是孝顺不过,怎么今日还会和夫人反着来,姑娘不怕夫人生气吗?”
叹薇揉了揉太阳穴,随意说道:“且不论我的事,奶娘能看得出来,我母亲是真心待我好的吗?”
梅妈妈大惊,忙四处张望,随即上前轻捂住她的嘴,说:“姑娘这话可万万不能乱说,我听说过有庶女对嫡母不满的,还未听说过亲女对生母不满的。要是让别人听到,姑娘这名声可就坏了。”
叹薇知道梅妈妈是为她着想,毕竟私下议论生母,是大不孝,日后传出去,谁家敢求取这般不孝的新妇。然而前世的遭受,仍历历在目,她做不到恶心自己去讨好曾氏。
她是活过一世的人,也是死过一回的人。许是上苍垂怜,怜惜她上世遭遇凄苦,让她死后重新回到自己十三岁这一年。
而前世她的人生,便是在这十三岁年这年发生巨大改变,她从一个人人艳羡的伯府嫡女,变成个人人厌弃的孤女。她清楚地记得,在这年,自己爹爹令荣伯死后,因为无子继承伯爵位,导致两房的人争吵不休,甚至决裂。
曾氏宁愿不要这伯爵位,也不肯让她小叔闻朗继承伯爵位。而闻朗和祖母袁氏对曾氏心生怨恨,两家人撕破脸皮,闹得沸沸扬扬,场面混乱,当时宫里还为此下了旨意把爵位给收回去。闻家,算是成了人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现在算算时间,离他们闹事的日子也快了。无论如何,她是都不愿在重蹈上辈子的悲剧,既然她能重新活过来,那么,她绝不会亏待半点自己,她要为她前世遭受讨个公道,她要活得比谁都舒坦!
“姑娘?”梅妈妈见她又失了神,便喊她,“姑娘大病初愈,身子不利索,就算有什么急事,也该注意自己的身子。外面的事,自有夫人他们操心,姑娘不必这般费神。”
她轻笑了下,外面的人操心,不过都是为自己操心,有谁真正是为这伯府着想的?她想了下,说:“我倒是想不费神,可眼下容不得我不费神呐,奶娘。”
梅妈妈见她神色疲惫,便伺候她躺下,“姑娘到底是怎么了?当日姑娘醒来时,半句话不说,把我吓个好歹,生怕姑娘丢了魂。等回了魂后,姑娘又抱着我狠狠哭了回,姑娘这样,真是让人生怕。”
她依偎在梅妈妈怀里,“那奶娘该不会厌了我吧?”
“傻姑娘。”梅妈妈轻抚着她的长发,说:“姑娘是我奶大的,我当姑娘和喜玉一般看待,自个孩子,谁能厌烦。”
她安稳地合上双眼,“那就好。等处理好这些事,我自会告诉奶娘的。”
这天午后,骄阳当空,暑气蒸腾不断。叹薇撑着油纸伞,带着喜玉,不顾烈日,往五段深巷走去。在户青瓦高墙,却有些败落的宅院门外,主仆俩停下脚步。午后安静无人,四周静悄悄的,仅剩犬吠。
“姑娘,我们好好的来这作什么?要是我娘知道姑娘你出来,又该骂我不劝着你了。”喜玉说。
叹薇贴心地拿帕子给喜玉擦汗,说:“不会的,我护住你。等回去我会跟奶娘好好解释的。你要是怕热,就找处阴凉处歇着。等办完事我会找你去。”
“不行,姑娘你身子弱,又只带我一个人出来,要是你有什么差池,我担待不起。”喜玉说,“姑娘,这不是闻三叔家里么,来这作什么?”
叹薇见院里无人,便径自走了进去。刚踏进门槛,她便看到院子角落处,窝了个男孩子,蹲坐在那,埋头拿棍子在地上画着什么。
她轻轻走过去,试探地问:“恒哥儿?”
男孩抬头,见是她,楞了下,眨巴眨巴着眼睛,神色中尽是怯色,并不言语。
她蹲下身去,看到地上的字,笑着问:“原来恒哥儿是在学写字啊,怎么不用纸笔写,非得在地上。瞧你弄得满脸的灰土。”
恒哥儿本来有些怕生,见她这般和善,才没那么怕。他说:“我,我没有纸笔,只能在地上写。”
她怜爱地摸了摸恒哥儿的头,“薇姐姐家里有纸笔,恒哥儿可愿意去薇姐姐家里写?”
恒哥儿傻傻地看向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以前恒哥儿来薇姐姐家里,是薇姐姐没留意到,忽略了恒哥儿。现在薇姐姐知道错了,想弥补恒哥儿。”她说。
因着令荣伯年近四十仍无子,便想在族过继一子。父母双亡且年幼无人抚养的恒哥儿,便是最好的人选。一年前,令荣伯曾把恒哥儿带回伯府,谁曾想遭到家里人一致反对。
首先反对的自然是曾氏,曾氏认为自己尚年轻,日后还有生育的可能,段不能过继旁人为子的。而祖母袁氏则想着,日后过继闻朗的儿子给大房,要是过继了恒哥儿,爵位哪还有二房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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