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近郊一处奢华精致的园子里,原本是歌舞升平,曲水流觞,一派和谐景象。
每年暮春时节,全燕京最出色的青年男女都受邀在这里举行春日宴。
而眼下,园内却是一片死寂。
最前面挂着金丝牡丹织锦纱幔的高台下,密密匝匝跪了一圈人。
为首的女子正轻轻抖着她那纸片似单薄的肩膀,头重重地抵在地上,泫然欲泣。
“请长公主恕罪,元素不是有心编排您的,这首打油诗是臣女偶然听来的,觉得十分有趣,这才斗胆在此念与诸位才子品鉴一二。”
她话音刚落,后排就有个打扮华贵的金冠少年欲起身替他心目中娇柔单纯的才女讨个公道。一抬头却被高台下密切关注他们的一个高大威猛的带刀侍卫狠狠瞪了一眼。
金冠少年不禁瑟缩了一下,在身旁同伴警告的目光下不甘的低下了头。
元素往日向来一呼百应,今日却迟迟没有等来身后那群草包的吹捧,她一时也有点忐忑。
听闻琼华长公主多年无宠,平日待人接物更是错漏百出。整个燕京上至权贵下到平民,提起她都当做
笑话来说,毫无对皇室的敬重可言。
但是,据小道消息透露,他们姜国唯一的外姓王明恒竟然瞎了眼似的倾心于她。
明恒,那可是全姜国少女心目中的佳偶啊!
基于此,新晋才女元素这才敢公然和她叫板。谁叫她勾了明王的魂儿呢!
这么大阵仗,江绵还是第一次见。眼前的景象,让她震惊的说不出话,只能用双手死死的抓住身旁的扶手。
纯金打造的凤首汉白玉小塌传来丝丝缕缕的凉意,犹如实质贯穿全身,仿佛在提醒着她——喂,你不属于这里!
的确,她是江绵不是姜绵。
江绵是一个扑街网文女作者,写作水平随脑洞的正常与否而定。
而现在,很显然,她穿进了自己的某本天雷滚滚的玛丽苏文里——《独宠之蚀骨柔情》。
她不由得一拍大腿在心里惊叹一声:‘我靠!这是作甚!’
因为琼华长公主可是本书第一惨!
究其缘由,混成这样也是一种玄学了。她从及笄开始,每每许配了人家,未婚夫无不天降厄运,非死即残。
后来每每有赐婚的风声传出,那些有适龄男子的人家都纷纷无中生未婚妻。尤其惨的是皇帝看上的,为了保命无不倾家荡产向天子表达忠心,以及想活的欲望。
一时之间,整个姜国上下婚嫁大兴,人丁兴旺。大臣们忠君爱国,无有二心。
倒也是琼华的一番成就。
但最惨的还没来——
不知是看上人家的兵权还是嫌碍眼,皇帝又想给她和明恒赐婚。这下惹毛了女主元素,他俩刚处在暧昧期,元素直接就闭门不见明恒。
为了哄她高兴,明恒眼都不眨直接派人把琼华长公主给杀了。
台下跪着的女子又在哭诉些什么,声音稍大了些,使得江绵回了神,这才发现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突然想起来这是哪部分情节了,琼华长公主被书中的女主元素公然嘲讽是皇室笑柄。继而琼华大怒,罚她跪在园外思过,朗声背一百遍《女德》。
正当元素惊惶失措哭的梨花带雨时,男主明恒出现,不问缘由直截了当的把她带走了,正眼都没瞧琼华一眼。
都说了不受宠的长公主,这设定。
江绵气的牙疼!和男女主不巧站在了对立面,她只能在心里由衷的说一句:“好一对狗男女”!
现在她穿来的时机很好,一切都还没发生。
不行,她必须自救!
她定了定心神,回想元素所说的打油诗,只记得八个字“生而无仪,不死何为”。
堂堂长公主被人骂没有威仪怎么还不去死,确实过分!
江绵整了整衣摆,用她生平最具有威严的声音问道:“下跪何人?”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吃惊,最诧异的莫过于元素了。
真正的琼华何曾说话这样有底气过!
偷偷用余光把在场人表情打量个遍的江绵喜不自胜,不管怎么说,做人上人这感觉贼好!
这时台子下的元素又说话了:“臣女乃是兵部侍郎元谋之女,元素。”她仍是楚楚可怜地答道。
“兵部侍郎,呵,养出的女儿倒是不错。”江绵意有所指,“既然是名满燕京的才女,就不该随那些粗鄙之人乱说话。”
这可是身披玛丽苏光环的女主啊,既然她已经出手了,那就别怪创造她的亲妈不客气!
江绵此刻悲愤的仿佛被亲生女儿背叛一般。
“臣女……臣女方才已经解释过了,实是无心之失。还请长公主高抬贵手放过元素。”她低头快速思忖着该怎样把这个无理取闹的名头冠给琼华,按往日来说,这就是小菜一碟。
“好啊,小事。给你两个选择,一呢,做一首同样的诗送给你自己。”
元素听完猛地一抬头,满脸不可置信。
江绵很满意她的表现,慢吞吞说出了另一个选择:“或者,另做一首褒扬本宫的诗。无论选哪个,都要附上名讳抄送礼部。”
这下,无论是跪着的还是站着的都只有一个想法:此人当真是厚颜无耻!按照姜国律法,诗作抄送礼部之后就会按照朝廷的重要文书待遇,往全国范围内抄送宣传。
让人骂自己给全国百姓听和夸别人给全国百姓听。元素无论选哪个都很难堪。
后排的金冠少年终究是忍不住了,愤怒的指着纱幔后的江绵,说道:“长公主莫要欺人太甚了!元娘子不过是同大家学了两句,缘何受此羞辱?”
“哦?你是来和她抢着给本宫作诗么?”她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不怒自威。
这慕容瑾,真是沉不住气。
金冠少年一时语噎,被他身后的小童拼命拉扯衣袖,这才羞愧的低下了头。参与女人的口舌之争,实在不是翩翩公子作风。何况对方无论再怎么落魄,也是当朝皇帝的姐姐。他握紧了手中的玉骨扇,不再说话。
一旁随侍的宫女非常及时地给元素奉上了笔墨,并恭敬的立在一旁等着验收。
元素急的一张小脸煞白,丝丝碎发坠在额前,挡住了眼里的那抹狠厉,看起来仍是我见犹怜。
真是一朵极好的白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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