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放过她

“我怎么在这儿？当然是看你死了没有。”慕书没好气儿地回道，他的指尖微颤，眉头锁着，似乎还在消化着刚刚的信息。

姜末见人醒了，也不愿意在屋里呆，起身就要走。

谁知同时响起了两道不同的声音。

顾判，“站住。”

慕书，“等等。”

姜末侧眸，目光落在顾判带着病色的脸上。

慕书拉过姜末纤细的手腕，引得顾判某色一黯，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阴恻恻的氛围。

慕书的眼睛里藏着一丝怒意，“顾判，姜末出车祸失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告诉我？”

“慕书，姜末是我的妻子。”顾判唇边漫起寒意，“她怎么样，和你没有关系。”

“诶？”慕书突然愣住，不对劲儿啊，顾判不应该是这个态度啊？他都劺足了劲儿要为姜末伸张正义来着，怎么顾判突然对姜末宣示主权了？

正怀疑顾判是不是鬼上身的时候，顾判阴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你是不是应该松手了。”

“哦。”慕书松开手，眼神在两个人之间徘徊不定。

窗外的鸟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倒显得屋里气氛异常的安静。

“过来。”顾判直勾勾盯着事不关己的姜末，生硬地命令道。

“你又想做什么？”姜末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领走过去，一边说道，“慕医生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躺着就行，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在这还碍了你的眼……”

姜末还没说完，就一把被人拉进了一个滚烫异常的怀抱。

她跌坐在顾判的怀里，愣怔的看着同样目瞪口呆的慕书和管家，衣袖下的手不禁握成了拳头。

“我让你过来你就过来。”顾判将头埋在姜末的颈窝，鼻子喷洒在白皙柔嫩的肌肤上，让人觉得痒痒的，他贪婪的细嗅着姜末身上传来的清香，然后挑衅似的将目光射向慕书，“谁说你碍眼？姜末，你要照顾我。”

“照顾你？”姜末尾音扬起，想要转身看着顾判问个明白，却被抱的死死的，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只能死死盯着慕书，“我可不行，你有专业的医生，并且，你和我并没有约定要我来照顾你。”

约定……

顾判眼中弥漫着显而易见的落寞，被人当着面拒绝并不难受，难受的是他和姜末之间所有的互动，都是要通过合约来约束。

真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留给他。

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我是因为你卧床的。”顾判垂着眼帘。

慕书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顾判脑子烧糊涂了？他怎么从顾判的话里面听出了撒娇的意味，他是在……做梦吧？

慕书偷偷摸摸掐了自己一下——是疼的。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一个悄悄撒着娇，一个冷得像石头。

真是反过来了。

慕书作为顾判的好兄弟本来应该是同情顾判帮他一把的，但他不想。

之前姜末的处境他还历历在目。

当时都快凌晨一点多了，管家急匆匆地把自己叫来了顾家，一进门他就见到姜末缩成小小的一团，发着烧，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事后问了才知道，是顾判把本就生着病的姜末赶出了卧房。

慕书知道顾判当时讨厌姜末，可顾判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儿。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姜末喜欢顾判。

只有顾判不知道，只有裴琅那个蠢货才信顾判说的话，以为姜末是奔着钱来的。

所以，顾判，兄弟这回对不住你了。

“是啊，姜末还是没有我专业的，你也别缠着姜末了，丢不丢人，姜末你先忙你的，我来照看他。”慕书搬了个凳子就坐在顾判的床头。

“慕医生都这么说了，你可以松开我了吗？”姜末的眼神冷得都要结了冰。

顾判的骨头掰得嘎嘣嘎嘣响，在这个屋里听得格外清晰，他咬牙切齿地“嗯”了一声，松了一点力度。

再纠缠下去，只会让姜末难堪。一发现机会，怀中的那个人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留。

连一个眼神……都吝啬。苦涩在胸腔渐渐蔓延开来。慕书在顾判面前晃了晃手，“眼睛都黏在她身上了。顾判，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对姜末……”

“不用你管。”

顾判抿唇，心头窝火得厉害，“管家，把慕书给我扔出去。”

“别啊，”慕书端起一旁管家泡好的苦茶轻轻抿了一口，轻描淡写地说道，“顾判，你放过她吧。”

“放过她？”顾判低喃了一声，手指几乎要把身下的床单抓出五个洞来。

“顾判，姜末在你身边，一直在受伤。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以前的事情暂且不提。昨天酒吧的事情我听管家说了，你并没有保护好她，不是吗？”慕书深吸了一口气，“即使你惩罚了伤害她的人，可并不能改变她受伤的结果。”

“不会再有下次了。”顾判坚定地望向姜末离开的方向。

见好友仍旧执迷不悟，慕书低叹一句，纵使再多于心不忍，也还是早点认清现实比较好，“顾判，姜末不爱你了。”

“……”顾判呼吸的能力仿佛一瞬间被夺走，这个事实顾判早就明白的，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真是说不清的讽刺。讽刺到……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苦涩地辩解着，“她曾经爱我。”

“那是曾经。”慕书摇了摇头，“顾判，反正她都把你忘了，就别再纠缠下去……”

“你闭嘴。”顾判的双眸带着嗜血的残暴和疯狂，愤怒的火焰烧得慕书吓了一跳，不觉就闭上了嘴。

现在的顾判就像一个走在钢丝绳索上的人，形单影只，却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

可是现在慕书却要做恶人，要把终点从顾判的眼前抹去，要让顾判坠入漫无边际的黑暗。这无疑是致命的打击。

慕书即使是顾判的兄弟，也从来都不知道顾判的心里，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顾判从未给人机会，隔绝了自己，也隔绝了他人。

他神秘，坚定，狠厉，认识他的这么些年，若让慕书挑出这个男人的缺点，他是挑不出来的。

太过完美的人，反而不真切。

倒不如说，现在的顾判，更像一个真正的人，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慕书，我不管你是怎么想，姜末她只能在我身边，我不放过她，哪怕她逃，我也会把她揪回来，就像当初……”

顾判的声音戛然而止，陷入了沉思之中。

即使顾判没说，聪明如慕书，自然也猜到了后半句话。

——就像当初她没有放过我一样。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风水轮流转。

慕书放弃了，顾判一旦真正下定了决心的事情，哪怕到最后会输得一无所有也会坚定地走下去。

只可惜，之前是一个热情如火的话匣子加一个闷葫芦。

现在变成了一个闷葫芦加另一个闷葫芦。

他叹息一声，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顾判，你真是自作自受。”

顾判无可置疑。

慕书站起身背对着顾判，“既然你这样的坚持，我就不打扰你们二位了。”

本想着劝顾判要好好对姜末表达自己，但他想了想，总要让当初不是人的顾判吃点苦的。

私心里还希望着姜末晚一点想起来顾判。

慕书临走前，倒是善意地提醒了顾判一句，“如果你对一个不爱你的姜末感兴趣，一个星期之后我外婆的寿宴，你记得注意一下姜末的动向，你会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慕书敢肯定，等到自己的好友看见姜末的样子之后，一定又会心肝脾肺肾具疼，接着悔不当初。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慕书有些失落的叹了一口气，姜末是一只刺猬，这是他第一眼见到姜末就明白的事情，偏偏他这个不开窍的好友，一点都不明白，姜末把最柔软的腹部留给了顾判，可顾判却连温柔都不曾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