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葭从没说过,她与苏临深第一次见面,并不在云阁。
她是云阁少阁主,自幼顽劣,成天上蹿下跳,只知道舞刀弄枪,是个不折不扣的假小子。
十一岁的尾巴,她在外面遇险,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遇见了苏临深。
他唇珠温润,模样俊朗,一把将她从狼爪下救出,宛若神祗。
她以为他那时出现在云阁,是回来找她的,他说:“那你跟我走吧,我给你一个家。”
她便毫不犹豫答应。
后来临广一役,她惊觉情报有误,不顾段风尘拦阻,扬鞭拍马赶去临广。
大漠飞沙走石,她几乎迷失方向,硬撑着一口气想要将他救出,怕自己去得迟了,怕他等不及。
她扑进死人堆里,浑身污浊血渍,徒手在一具具尸首里翻找,斗转星移,指头都给磨烂了,才终于找到她要找的那个人。
她背着他,拄着一根木棍,在苍茫雪野中艰难行走,余晖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仿若一条分隔她人生的鸿沟。
前半段虽然坎坷,但始终有那么个人在心上支撑着她,后半段却绝望唏嘘,她一切的信念尽皆崩塌凋零。
他发了一场高热,半梦半醒中,他要了偎他取暖的云葭。
给他吧,反正他们早有夫妻之实,他说过会娶她,给她一个家的。
再后来,雪山太大了,苏临深的病情越来越严重。
她走不出雪山,找不到医治他的办法,她以为他们会死在临广。
就是在那时,莫桑桑出现。
那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只能搭救一个人出雪山,接下来会有更大一场雪来临,没人能再进山。
留下的那人会深埋此地,毫无生还可能。
云葭想也没想,将苏临深托付给她:“救他,他会报答你的!”
她精疲力尽,确定莫桑桑会救苏临深,他不会死了,她来临广的目的便达到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可剧烈的疼痛从指尖传来,十指连心,五脏六腑也瞬间争先恐后地叫嚣着疼。
死了怎么还会觉得疼呢?
“你当然没死!你是我兄长冒死从临广救出的人,我怎会轻易让你死呢?”
没死,眼前的黑暗从何而来,那些让她觉得是噩梦一般的记忆又怎会出现?
“你忘了你瞎了吗?”那人似乎笑了一下,才说,“既然醒了,那就继续拔!”
利刃抵进指甲缝中,刨着她的皮肉,将她的指甲活生生撬裂,指头血肉模糊。
剧痛袭来,云葭瞬间忆起所有。
她没死!
叶笑离请了鬼手神医替她重塑骨肉,她在一场决然无望的黑暗梦境中醒来,似曾相识的脸走马观花掠过,只剩陌生的叶笑离在她身边。
叶笑离说:“云葭,你以为你对苏临深情深,连命也不要,可知我兄长为了你的情深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的兄长,那个因宫斗而流落在外的兄长,他在大街上与野狗搏斗,和乞丐争食,后来被一个小姑娘用一串糖葫芦骗回了云阁。
此后,他明知自己是大熙尊贵的大皇子,却放弃了一切荣华,尾巴似的跟在小姑娘的身后,甘之如饴。
云阁被灭,小姑娘跟着一个小子走了。
他目睹了那小子屠杀云阁,知道自己力量微薄,抵抗不过以卵击石,更害怕小姑娘的安危遭到威胁。
于是他引刀一割,切掉了自己的舌头,作为一个口不能言的哑巴,终于能继续待在小姑娘的身边,继续沉默地保护她。
他希望她永远快乐,所有仇恨他都不在意,他只要她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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